傳說,相愛的兩條魚,不小心離開海水,會把泡沫吐到對方的嘴里,互相延長生命。深情的夫妻,面對生活的不順?biāo)?,也會像被拋上岸的魚一樣,濡沫相依。
她是中國第一位盲人模特。18歲那年,因為視網(wǎng)膜色素變性癥,世界在她眼前失去了顏色。被迫告別舞臺,她痛苦、絕望。在一個初冬的清晨,她走向窗前,邁出了一只腳??…??他拉住了她,他說從今以后,我做你的眼。他們在絕望的世界里彼此救贖,迎來閃亮人生。
13年后,在他的扶持下,她重回舞臺……她說:“是他讓我再次看見這世界。有他在,前行的路上,我不再害怕任何困難、任何黑暗?!?/p>
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
“如果可以看到,我要看看每一個善待我、陪伴我的人,感謝他們讓我的生命變得有意義?!焙吕俚穆曇艉苋幔f話時,她的眼睛會禮貌地轉(zhuǎn)向你的方向,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,像六月天掬起的小溪水,清澈甘甜、直透肺腑,不覺間被她浸一個沁香滿懷。坐在她對面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即便沒有鎂光燈的照射,她仍然是那么明媚耀眼,美得讓人心動。讓人不得不慨嘆,到底是造物主的有意捉弄,還是無心的成就?
1980年,郝蕾出生在一個軍人家庭。童年時代的郝蕾活潑好動、無憂無慮,唯有黑夜,讓她討厭——一到晚上就看不清東西。10歲的時候,父母帶她去醫(yī)院做了一個全面檢查,醫(yī)生告訴他們,郝蕾得了視網(wǎng)膜色素變性癥,這種眼病屬于不是癌癥的癌癥,終身無法治愈。
伴隨著隱隱擔(dān)憂,郝蕾長大了,17歲,個子就躥到了1.78米,身材修長的她被老師推薦參加模特大賽,并獲得中國模特之星東北賽區(qū)的最佳表演獎。18歲,她已經(jīng)開始作為時裝周的主秀和名模馬艷麗同臺,然而正是在這次活動中,謝幕時因為光線暗,郝蕾不慎跌倒,頭磕到墻上,視力急劇下降。醫(yī)生診斷:這雙眼睛,失明是遲早的事。郝蕾身上有股與生俱來的倔強,視力不好,她學(xué)會了聽聲辨位,她會在活動前先熟悉場地,記住燈光的位置舞臺的步數(shù)和臺階。憑著這股韌勁,她獲得了第五屆中國模特之星“鳳凰小姐”、“藍(lán)翎杯”玫瑰小姐優(yōu)勝獎、中國健美小姐亞軍、沈陽高爾夫形象小姐大賽優(yōu)秀獎??????很快在服裝界聲名鵲起。
不知不覺中,愛情悄悄來了。2003年情人節(jié)的一次聚會上,幽暗的通道里,郝蕾和一個高個子男孩撞了個滿懷,兩人由此結(jié)識。男孩叫艾皓,得知郝蕾眼睛不好,對她非常照顧。一次,郝蕾做完活動和朋友們聚餐,面對滿桌食物,她看不清,盡管饑腸轆轆,也不敢動筷子。這時,艾皓悄悄走了出去,不一會兒,端來了一盤熱騰騰的蛋炒飯,原來他親自下廚去了。吃著熱乎乎的炒飯,郝蕾從胃里暖到心里。兩個人戀愛了。他們一起去唱歌,回來的路上,艾皓背著她數(shù)天上的星星,大聲唱著“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”,兩人說著笑著,從天黑走到天亮?????。
2004年9月,兩人去訂婚紗,回來上,經(jīng)過一個快速路橋,艾皓拼命地用腳踩著踏板,對著橋下喊:“郝蕾,我愛你,我要娶你,照顧你一輩子,這輩子誰先離開誰,誰就是一頭豬!”坐在后面的郝蕾大喊:“艾皓,我也愛你,我絕對不是那頭豬!”2004年的國慶節(jié),沈陽市一場國際皮裘盛宴活動上,面對復(fù)雜的隊形,郝蕾硬著頭皮往前走,腳剛落下,忽然感覺懸空了,極力穩(wěn)住了身體才沒摔到臺下。惶恐中,她深深明白,這樣演出對自己來說太危險了,
告別舞臺的時候大概真的來了?;氐郊遥滩蛔∈曂纯?,艾皓輕輕拍著她的背,安慰道:“蕾蕾,我知道,舞臺就是你的生命,但我們不急。你先休息一段,咱慢慢想辦法。郝蕾心酸又甜蜜地點了點頭。
活著,為愛的人做更多
婚后郝蕾暫別舞臺,艾皓扛起了家庭的重?fù)?dān),他買了一輛出租車,白天照顧妻子,夜里出去開車,努力維持生活。沒多久,郝蕾懷孕了,兩人喜不自禁。但隨著兒子艾同的降生,郝蕾的視力急劇下降,僅僅3個月,左眼就徹底失明了,右眼只剩下光感。但這時,她并沒有感到恐懼,“我的眼遲早要失明的,早一天晚一天沒什么區(qū)別,我早已不在乎。一家人相親相愛,才是最珍貴的?!?007年5月,艾同快兩歲了。盡管離開了T臺,郝蕾依然熱愛著模特事業(yè),在丈夫的鼓勵下,她注冊了自己的模特公司,帶團(tuán)隊參加各種走秀活動??烧l知,生意剛有起色,卻遭到了競爭對手的攻擊,他們到處散布郝蕾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殘疾人,根本做不出好的方案的消息,合作方出于擔(dān)心,紛紛取消了合約,沒多久,公司就倒閉了。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,郝蕾的父親查出了肝癌,緊接著奶奶查出食道癌,母親承受不了打擊,患上了抑郁癥。美國傳奇詩人艾米莉?狄金森說:“假如我沒有見過太陽,我也許會忍受黑暗,可如今,太陽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涼。”艾皓的出現(xiàn),讓郝蕾的生活里出現(xiàn)了一道光??稍跉埧岬默F(xiàn)實面前,這道光又顯得那么微不足道。當(dāng)生活陷入困境,郝蕾深感無力?!拔沂桥畠?,是母親,是妻子,那么多事等著我去做,可我什么都做不了?!眱鹤痈邿@厥,藥就在手邊,可她看不見藥的刻度,不敢給孩子吃;艾皓扭傷了腰,郝蕾送他到CT室,可一轉(zhuǎn)身,自己卻撞在了墻上。她越來越壓抑,開始覺得自己是個累贅……一天夜里,趁丈夫睡著了,她輕輕走到窗臺前,摸索著打開窗戶,踩上了16層的窗臺,一只腳邁了出去,正當(dāng)她想邁另一只腳的時候,8歲的兒子發(fā)現(xiàn)了她,一下抱住她的腿,拼命地哭喊:“媽媽,你要去哪里!”艾皓從夢中驚醒,用盡全身力氣把她抱回來,“蕾蕾,你在做什么啊!難道你舍得丟下我一個人?”郝蕾拼命搖頭:“我愛你,不想給你添麻煩?!卑┳ブ募绨?,“蕾蕾,你愛我,就不應(yīng)該說出這樣的話!你愛我,就陪我一起走出困境。我們能行!”郝蕾淚如泉涌和丈夫抱頭痛哭。
那天,兩個人徹夜長談了一次,郝蕾說出了內(nèi)心的無力感,艾皓也意識到,最近生活太忙亂,自己只顧照顧妻子的身體,卻忽略了她內(nèi)心的孤寂,不能再讓她悶在小小的空間里了。此后,艾皓鼓勵郝蕾接觸外界,教她用語音操作手機。郝蕾的內(nèi)心慢慢舒展開,那段時間,她再一次懷孕了。2012年10月,小兒子出生了,醫(yī)生把孩子抱到郝蕾身旁,讓母子倆的臉貼在一起,孩子溫暖的皮膚讓她感受到了一種新生的力量。在丈夫的鼓勵下,2016年,憑著對時尚的自信和敏感,郝蕾加入了某電商平臺,開了服裝網(wǎng)店。她利用盲人手機的內(nèi)置讀屏軟件跟客戶溝通,一面經(jīng)營微店,一面研究電商,艾皓比她還上心,幫她理貨,上傳照片。因為真誠用心的經(jīng)營,他們的生意漸漸火起來,郝蕾成為該平臺“2016年度最紅店主”。
為了更好地展示服裝,網(wǎng)店打算招幾個模特,艾皓笑著說:“我們家不就有個現(xiàn)成的名模嗎?”郝蕾說:“別鬧了,我看不見,連妝都化不了?!薄拔铱梢詭湍阊?!”艾皓知、蕾接觸外界,教她用語音操作手機。郝蕾的內(nèi)心慢慢舒展開那段時間,她再一次懷孕了。2012年10月,小兒子出生了,醫(yī)生把孩子抱到郝蕾身旁,讓母子倆的臉貼在一起,孩子溫暖的皮膚讓她感受到了一種新生的力量。在丈夫的鼓勵下,2016年,憑著對時尚的自信和敏感,郝蕾加入了某電商平臺,開了服裝網(wǎng)店。她利用盲人手機的內(nèi)置讀屏軟件跟客戶溝通,一面經(jīng)營微店,一面研究電商,艾皓比她還上心,幫她理貨,上傳照片。因為真誠用心的經(jīng)營,他們的生意漸漸火起來,郝蕾成為該平臺“2016年度最紅店主”。為了更好地展示服裝,網(wǎng)店打算招幾個模特,艾皓笑著說:“我們家不就有個現(xiàn)成的名模嗎?”郝蕾說:“別鬧了,我看不見,連妝都化不了?!薄拔铱梢詭湍阊?!”艾皓知道,T臺上的妻子,是她生命中最美最閃亮的時刻,他希望她能夠重新閃亮起來。艾皓買來彩妝,捧起妻子的臉,認(rèn)真敷了粉,淡掃蛾眉,輕點朱唇。艾皓情不自禁地說:“能親手給老婆化妝,多幸運啊,這種福氣可不是每個男人都有!”他舉起攝像機,鏡頭里的郝蕾踩著高跟鞋,光彩照人,幾個專業(yè)的造型一擺,艾皓的眼睛濕潤了,“蕾蕾,你真美!”盡管已是兩個孩子的媽,可歲月并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跡,清麗動人,黑發(fā)如瀑,一如當(dāng)年。
只要有他在,我就看得見全世界
這次客串,燃起了郝蕾的舞臺夢。她作為電商平臺優(yōu)秀供應(yīng)商代表,面對臺下2000人的會場,發(fā)表了第一次人生演講,她說:“如果每個人生都有道具的話,貫穿我人生的道具就是舞臺。”臺下掌聲如雷。艾皓激動不已,他愛的女人,終于又站在了舞臺上。
2017年3月,郝蕾參加了東方衛(wèi)視的王牌節(jié)目《媽媽咪呀》??倹Q賽中,她選擇了T臺秀。然而后期的訓(xùn)練,并不順利。闊別T臺十幾年,她幾乎走不成直線,備受打擊。艾皓帶著兩個兒子,不斷給她加油鼓勁兒。大兒子牽著她的手下場練習(xí),像個小導(dǎo)師,“媽媽,走這里,好,很好?!毙鹤幽搪暷虤獾卣f,“媽媽,你真漂亮,比大明星還漂亮!”艾皓摸著小兒子的頭,“臭小子,你媽媽當(dāng)大明星的時候,可還沒你呢?!焙吕俦凰麄兌旱绵坂鸵粯?,放松下來,感覺慢慢回來了。
在總決賽上,郝蕾重返T臺,長腿細(xì)腰,氣場全開,美得讓人驚呼。一家人在后臺忙個不停,卸妝、換裝,艾皓牽著她一路小跑,大兒子捧著禮服,小兒子在一旁蹦蹦跳跳,全家人臉上笑意滿滿。臺下的掌聲、歡呼聲和鼓勵,給了她無窮的力量,光明的門向她打開了。
在愛中,郝蕾重新獲取了力量,學(xué)會了與看不見的世界和平相處,她決定把愛傳遞給更多的人。她開始接受訪問,去各大高校演講,艾皓陪在身邊,身兼化妝師、攝影師、司機、保姆數(shù)職。她不再介意自己盲人的身份,希望為更多的殘疾人打開一扇窗,而他,也愿意為她默默付出,助她飛翔。
2017年11月3日,夫妻倆經(jīng)過北京電影學(xué)院門口,艾皓拉著妻子停下來,緩緩為她念出北影門口寫著的幾個大字“中國夢,電影夢,青年夢”。郝蕾的眼淚唰地流下來了,“當(dāng)演員,是我少女時代最大的夢想。還是你最懂我?!卑┪站o妻子的手說:“沒什么不可能的,改天我陪你去報名。”兩人一起去了北京電影學(xué)院成人教育學(xué)院,老師問郝蕾:“你眼睛看不見,怎么演戲?”郝蕾回答:“我覺得演戲是用心演的,只要有心,我就一定可以演好?!币慌缘陌┱f:“老師,我可以陪著她、幫助她,我是他的眼睛。”最終,郝蕾用3個節(jié)目打動了評委,從2000個報名同學(xué)中脫穎而出,成為幸運的1/50,事后她才知道,自己是北京電影學(xué)院建校以來的第一個盲人學(xué)員。艾皓在北影附近租了一套房子,照顧郝蕾生活起居。在課堂上,郝蕾積極參與表演練習(xí),盡管看不見,但走心的表演,很快得到老師和同學(xué)們的認(rèn)可。郝蕾上課的時候,艾皓就去旁邊階梯教室旁聽攝影課,居然小有所成。目前,他們夫妻正在籌拍一部根據(jù)郝蕾的經(jīng)歷改編的電影,今年10月,郝蕾畢業(yè)了,她打算繼續(xù)在北影成人教育學(xué)院學(xué)習(xí),學(xué)成后,還要去美國影視學(xué)院進(jìn)修,“那時我才42歲,不老?!焙吕傩χf。艾皓比她還積極,早早買來了英語資料學(xué)習(xí),說:“我們一起進(jìn)步,她去哪兒,我就去哪兒,我會一直陪著她。”
在艾皓眼里,郝蕾特別可愛,有時很大條,有時很搞怪,讓人充滿新鮮感。她會挽著丈夫的手,對推銷化妝品的服務(wù)員說,“我們還是不要買了,讓你老婆看見不好。”把艾皓搞得面紅耳赤。而她,則會想象著丈夫的樣子,偷笑很久,像個淘氣的孩子。心情好的時候,她會用撒嬌的語氣喊他“艾哥哥!”哆哆的,讓人沒辦法拒絕。郝蕾喜歡游泳、騎馬、旅游。
艾皓想盡辦法滿足她。有一年春節(jié),家里只剩下一萬元了,艾皓卻毫不猶豫買了南下的火車票。郝蕾急了,“飯都要吃不上了,你還出去旅游?”艾皓說:“蕾蕾,過了年就是春天了,你相信我,一切都會好的?!蹦谴危麄?nèi)チ松钲?、香港,雖然花光了所有錢,可一家人玩得很開心。郝蕾說:“他的樂觀影響著我,感染著我,讓我的生命不再幽暗?!币驗樗膼郏絹碓娇鞓泛妥孕拧H用了41天的時間,郝蕾就憑借手機的盲人讀屏軟件,完成了18萬字的自傳《傾聽那朵花蕾》。2018年8月,郝蕾登上朗讀者的舞臺,朗讀了盲人作家海倫·凱勒的《假如給我三天光明》。她說:“我最喜歡詩中的一句話:只要朝著陽光,便不會再看到陰影。對于我來說,只要有他在,我就看得見全世界!”如果說艾皓是座大山,那么,郝蕾就是山間的花。他支撐她、保護(hù)她,她用自己最絢爛的綻放豐富和滋養(yǎng)著他的生命。也許,這就是愛情最美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