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收起義前夕：毛澤東在銅鼓安然脫險

宋海峰

震驚全國的秋收起義爆發(fā)95周年之際，我來到秋收起義前夕，毛澤東脫險之地——位于湘鄂贛邊的江西省銅鼓縣排埠鎮(zhèn)月形灣。

排埠月形灣景區(qū)內(nèi)，矗立一座青年毛澤東銅像，仰望，毛澤東身著布衫，舉目遠眺；銅像基座高1.927米，進入景區(qū)大門的臺階為九級，寓意為1927年9月9日毛澤東在這里機智脫險。

群山環(huán)繞，樹林茂密的月形灣，松在山峰傲立，杉于山腰俊朗。遠遠望去，月形灣恰似一彎月亮，在青山綠水中若隱若現(xiàn)。我沿著蜿蜒的山路走，爬過幾個長坡，山的褶皺里出現(xiàn)一塊“毛澤東化險福地”石碑。

凝視著石碑，我的思緒仿佛回到了95年前?！鞍似邥h”后，黨中央派毛澤東為中央特派員和彭公達到湖南，負責改組湖南省委并領(lǐng)導(dǎo)湘贛邊秋收起義。新的湖南省委根據(jù)“八七會議”精神，決定由毛澤東任前敵委員會書記，并將位于江西修水、銅鼓、安源等地的武裝，統(tǒng)一編成工農(nóng)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，舉行秋收起義。

1927年9月7日傍晚，毛澤東在安源張家坊主持召開部署秋收起義的軍事會議后，化名為安源煤礦采購員張先生，由中共瀏陽縣委書記潘心源和兩位礦工護送，乘夜色趕赴江西銅鼓組建起義部隊。

9月8日午后，當毛澤東一行進入到瀏陽、萬載、銅鼓三縣交界的張家坊時，被湖南瀏陽縣張家坊的地主武裝團防軍團團圍住盤問，團丁們雖沒發(fā)現(xiàn)什么破綻，卻聲稱懷疑毛澤東一伙人的相貌和口音，推搡著將毛澤東一行帶回團防局候?qū)彙Ｂ飞?，毛澤東，輕聲細語地對潘心源說：“你們?nèi)齻€人加快腳步，走在前頭，我墊后，設(shè)法脫身，否則會延誤秋收暴動的大事，我們在銅鼓會合。”潘心源心領(lǐng)神會，點頭稱好。

團丁看見毛澤東和潘心源在說話，立即大喊道：“你兩個人在嘀咕么事？快走！”潘心源和兩位礦工應(yīng)聲而起，跨步向前。毛澤東則轉(zhuǎn)身向后，朝來的方向邁了幾步。“呔……你往哪里走？”團丁立即驚呼起來?！爸醋踊艈?，我解個小手?！钡让珴蓶|慢慢吞吞地撒完尿，再上路時，潘心源他們已經(jīng)走出老遠了。

拖在后面的毛澤東苦苦尋找脫身的機會。在一個兩山夾一水，兩岸有叢林的地方，毛澤東恰巧被路旁的藤蔓絆倒了。跟在后面的小頭目沒好氣地說:“天晴地干也摔跤，快站起來，還有兩里路，一咬牙就到了?！薄澳阏f得輕巧，我兩只膝蓋跌得又腫、又痛、又青，哪里還走得動喲！“走不動也得走?！?/p>

毛澤東沒走多遠，發(fā)現(xiàn)坡左邊有一條長滿茅草的羊腸小道，小道盡頭是一片茂密的雜木林。他麻利地從內(nèi)衣袋里掏出幾塊“袁大頭”來說：“哎呀！我跌傷了，貨也提不成，留著幾塊錢也是個累贅，不如送給你們?nèi)ベN補家用吧！”正在兩個團丁尋找、爭搶銀元的時候，毛澤東三步并做兩步跑上了羊腸小道，鉆進了雜木林。

兩個團丁立即大喊大叫起來：“人跑了，人跑了，快追啊!”此時，人生地不熟的毛澤東記起了離開安源時潘心源說過的一句話，“銅鼓在瀏陽的東北角?！闭f時遲那時快，毛澤東從那片雜木林中鉆出來后，快步流星地往東北方向急跑。太陽西斜時，他登上了瀏、銅交界處的鐵樹坳。

毛澤東本想坐下來喘口氣，沒料到追兵就到了屁股后頭。他趕快往鐵樹坳左邊的山下跑，山下是一片灌木叢生的開闊地，根本無法藏身。情急之下，毛澤東發(fā)現(xiàn)山腳下有一條深水溝，溝兩邊的茅草長得又高又密。他立即跳了下去，身體浸在水里，頭就隱藏在密集的茅草下面。

排埠月形灣蔥郁的山莽，見證了毛澤東機智脫險的歷史時刻。毛澤東整個身子躺在水溝里，頭就隱藏在在密集的草下面。有幾次，團丁步槍的刺刀在他頭上撥動著野草，但終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他，民團悻悻地撤了。

半輪明月下，毛澤東滿身污泥地悄悄爬上水溝。腳一沾地，立即有一股鉆心疼痛。坐下來扳起腳板一看，這才知道鞋子跑丟了，腳板上扎上了荊棘，又打起了血泡。經(jīng)塘水長時間一泡，又紅又腫，一沾地，痛得直鉆心。

1938年出版的《毛澤東自傳》這樣記載，我見敵人走遠了，才從水溝里爬了出來。這時，遇到一個打柴回家的農(nóng)民，我向他問路，農(nóng)民說：“這就是銅鼓的地界了，叫月形灣?！?/p>

在毛澤東安然脫險的“長鏡頭”里，我仿佛看見了這樣一個鏡頭：夕陽下，毛澤東迎上前去詢問：“從月形灣到銅鼓縣城有幾遠？”“這里到縣城只有20來里路”。打柴人上下打量著光著腳、像個農(nóng)民模樣的毛澤東，滿臉疑云地問：“你怎么弄得渾身濕透了，天黑了還在這里？”毛澤東告訴他，他剛在路上遇到了團丁搶劫，將身上的大部分采購的錢搶走了。

這個打柴人名叫陳久興，是江西銅鼓紙業(yè)工會的會員（后來他參加過湘鄂贛革命根據(jù)地的地方工作）。當時，他正從山上打了一擔柴路過，恰巧遇見了剛剛脫險的毛澤東。

銅鼓是一塊紅色的土地。從1926年開始，在中共銅鼓支部的領(lǐng)導(dǎo)下，銅鼓成為宜春境內(nèi)最早建立工會組織、農(nóng)民協(xié)會組織的縣。至1927年3月，全縣農(nóng)民協(xié)會會員已有2.5萬人。憑直覺，陳久興感覺到毛澤東也是個窮苦人。他熱情地把毛澤東領(lǐng)到自己家里，煮了一頓薯絲飯，做了幾道菜，熱情款待了毛澤東，并送給毛澤東一雙半新不舊的布鞋。吃完飯后，陳久興又把毛澤東安排在吳家祠堂過夜。

9月10日，初秋的太陽如火球。吃過早飯，陳久興將毛澤東送到了一個叫交車嶺的路口，那兒有一條可以通往銅鼓縣城的直路。這時，毛澤東又一次詢問他的姓名，但當時陳久興因不認識毛澤東，故仍不肯講。兩人道別時，毛澤東掏出兩塊光洋給陳久興，陳久興堅決推辭：“天下百姓是一家，拿什么錢呢，快收回去?！泵珴蓶|上了井岡山后，派人找當?shù)氐叵曼h，才知道陳久興的情況。后來，毛澤東在寫給陳久興的信中稱其為“救命恩人”。

走進秋收起義前敵委員會舊址——蕭永翁祠，毛澤東在這里領(lǐng)導(dǎo)秋收起義的那段光輝歷史一幕幕浮現(xiàn)在了眼前。在這里，毛澤東與先期到達的中共瀏陽縣委書記潘心源匯合后，當即召開了前委會議，決定將集結(jié)在安源、銅鼓、修水的武裝力量共計5000余人，統(tǒng)一改編為工農(nóng)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，由盧德銘任起義總指揮，下轄3個團。第1團攻取平江，第2團攻取萍鄉(xiāng)、醴陵，第3團攻取瀏陽；隨后，在各縣農(nóng)民武裝起義和長沙工人武裝起義的配合下奪取長沙。

當晚，皓月當空，毛澤東心潮起伏，揮墨成辭，豪邁地寫下了《西江月·秋收暴動》：“軍叫工農(nóng)革命，旗號鐮刀斧頭。修銅一帶不停留，要向平瀏直進。地主重重壓迫，農(nóng)民個個同仇。秋收時節(jié)暮云沉，霹靂一聲暴動?！?/p>

徜徉在蕭永翁祠，呤誦著這首詩詞，眸子里仿佛映現(xiàn)9月11日的一幕。

紅旗獵獵，梭鏢如林。這天凌晨，銅鼓縣城東隅雙江口大沙洲，工農(nóng)革命軍第三團全體官兵接受毛澤東檢閱?！肮び艳r(nóng)友，團結(jié)一條心哎，手中的槍桿要握緊……”的戰(zhàn)歌響徹云霄。面對群情振奮的起義隊伍，毛澤東帶著濃重的湘音發(fā)出了武裝暴動的號召。這天，駐安源、修水的起義部隊，也同時公開打出工農(nóng)革命軍旗幟舉行起義。秋收起義的沖鋒號，就此嘹亮吹響。

一面鮮紅的旗幟在湘贛邊界飄揚，一支新型人民軍隊在崇山峻嶺中崛起。秋收起義點燃了井岡山的星星之火，為開辟“農(nóng)村包圍城市、武裝奪取政權(quán)”的正確道路奠定了基礎(chǔ)，是中國革命從失敗走向勝利的偉大轉(zhuǎn)折點。

人們說，月形灣是中國革命的“有福之地”，沒有毛澤東在這里機智脫險，秋收起義甚至中國革命的歷史都將要改寫。正如小平同志所說：“毛主席最偉大的功績是把馬列主義的原理同中國革命的實際結(jié)合起來，指出了中國奪取革命勝利的道路”。這條道路就是“農(nóng)村包圍城市，武裝奪取政權(quán)”的中國革命新道路，其偉大開端就是秋收起義。

銅鼓，是秋收起義的主要策源地。我們不忘這片紅土地上的人民，不忘醞釀共產(chǎn)黨人初心的紅土地。

（作者為《江西日報》社高級記者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