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莫舒晨,你為什么總是不愛說話?”
“不喜歡?!?/p>
“那你喜歡什么啊?”
“你!”
1
唐淺緊趕慢趕,終于買到了食堂的最后一份糖醋里脊。學校什么都好,就是伙食方面過于隨便,而食堂每個窗口的阿姨似乎都有同一個本領(lǐng)——無論什么菜都能做出同一個味,只有三號窗口的糖醋里脊,深得學生們喜歡,奈何一周只做三天。
她端著盤子小心翼翼的穿過人群,微微抬眼尋找室友,看到室友正站在角落的一處空位朝她揮手,嘴角便咧開一個滿意的笑容,又看了眼盤里的糖醋里脊,加快步伐朝室友走去。
“啪!”
唐淺覺得一定是今天圖書館里的大哥詛咒了她,不然她端在手里的盤子怎么會突然之間落在地上,明亮的眼神瞬間暗下去,來不及看撞她的罪魁禍首是誰,她猛地蹲下去,弱弱的聲音帶著哭腔,“明明是那個大哥制造噪音,我只是替天行道,不能這樣懲罰我啊,我的糖醋里脊,你……”
“小淺?”
唐淺還未從這一刻的悲痛中緩過來,卻在聽到這個聲音的一瞬,渾身像是被電擊一般,忽然僵住。“真的是你!”那人一臉驚喜的從彎腰的狀態(tài)直接蹲在唐淺面前,盯著唐淺的一雙眼睛發(fā)著明亮的光。
一直以來,唐淺最害怕遇到兩個人,一個是高中班主任,一個是莫舒晨,前者是因為高中時備受其摧殘,而后者是因為……
"認不出我嗎?莫舒晨啊。”莫舒晨說著將唐淺拉起來,從口袋掏出紙巾仔細擦掉她手上的菜渣,臉上明晃晃的笑容讓唐淺暫時忘記了糖醋里脊。
“我知道?!碧茰\終于恢復了理智,心底某處漸漸蔓延出一絲喜悅,連帶著聲音都清亮了許多,“我怎么會忘記啊?!?/p>
室友急急跑來,看了眼攤在地上的午飯,又看了眼拉著唐淺手的莫舒晨,最終選擇了原諒,“我再去買份別的,不過這位是?”
”小……"
" 認識的人!"
唐淺迅速開口,硬生生的將莫舒晨的話堵住,然后微微側(cè)臉別開莫舒晨,向供餐窗口方向抬抬眉,“快去買吧,一會該沒飯了?!?/p>
室友一副“我懂,你繼續(xù)”的表情,朝莫舒晨點點頭然后離開,唐淺轉(zhuǎn)頭看了眼莫舒晨,又迅速低頭看了眼自己,新買的裙子還算好看,早上室友幫忙編的頭發(fā)應該還沒亂,只是從圖書館跑過來,妝會不會花了,算了,自己什么樣莫舒晨沒見過,現(xiàn)在這幅模樣已經(jīng)是升級版了。
“想什么呢?”莫舒晨從座位上拿書包回來,看到唐淺依舊低著頭,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(fā),“走吧,請你去外面吃飯,慶祝重逢。”
唐淺性格不算扭捏,只是這一刻心底有些莫名的情緒互相纏繞,連她自己都有些詫異,”下次吧,今天和室友來的,不好扔她一個人,不過,你也在我們學校啊?”問完唐淺就后悔了,因為莫舒晨手里一卡通上的照片正直直對著她。
“嗯,商學院,剛從老校區(qū)搬過來,不然應該早點能遇見的。”莫舒晨語氣里的遺憾在下一刻便消失,“不過也算幸運啊,我們今天剛搬過來,打掃了一上午宿舍,來食堂續(xù)命的,不然一起吃吧?”
莫舒晨眼中帶著明顯的欣喜,語速也不自覺加快不少,唐淺抬頭,試圖將他與記憶中的人重疊,卻發(fā)現(xiàn)有些困難,“你變化有點大,以前都不愛說話的。”沒有回應莫舒晨的話,她兀的開口。
“嗯?是嗎,可能長大了吧?!彪S著笑意加深,莫舒晨單側(cè)的酒窩變得更加清晰,“不過你沒什么變化,我一眼就認出你了!”
在嘈雜的食堂里,莫舒晨清清涼涼的聲音傳過來,唐淺眉間的笑意漸漸散去,眼神變得有點焦躁,忍了忍卻還是低聲開口,“沒有,變化嗎?”
2
莫舒晨是在五歲的時候被父親帶到奶奶家——一個很漂亮的小村鎮(zhèn),父親提著行李箱快步進屋,他卻被滿院的小雞擋住了路,一雙小腳抬了又放下,直到公雞堅硬的嘴啄了啄他白嫩的小手,他才“哇”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對面院里的唐淺正靠在奶奶懷里啃西瓜,聽到哭聲后猛地跳下來,將西瓜往旁邊一放,一溜煙跑進對面的院子,揮舞著雙手將公雞趕走,然后看著莫舒晨”咯咯咯“的笑。
莫舒晨隨即安靜下來,看著唐淺的眼神充滿戒備,直到父親和奶奶出來,他才迅速跑到父親身后。
”晨晨啊,這是淺淺,以后就是你的朋友了。”奶奶彎腰牽他的手,他頓了頓卻沒有抽回,只是抬頭看向父親,一雙圓圓的眼睛變得水盈盈,眉眼間帶著一點懼怕。
唐淺便覺得無趣,轉(zhuǎn)身就回自家院子,拾起剛才的西瓜吹吹灰繼續(xù)啃,奶奶笑著從屋里出來,“是蔣奶奶的孫子來了吧,你呀,可別欺負人家?!?/p>
唐淺是村里公認的小霸王,連十歲的小男孩見了都要繞道走。這都歸功于唐淺的奶奶,明明才是五歲的小姑娘,卻被喂養(yǎng)的高高壯壯,偏偏從小什么都不怕,爬樹摘果、挖地捉蟲,從不會落下一件。甚至已經(jīng)有人向她父母告狀,說她拿著蟲子嚇唬自家小孩,奈何父母在縣上教書,一周只能回來一次,便將她慣的愈發(fā)大膽。
唐淺一雙眼睛眨了眨,看著奶奶乖乖搖搖頭,奶聲奶氣的回答,”不會的,他害怕,我要保護他?!?/p>
說話算話,第二天,唐淺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莫舒晨。
她站在門口看他疊被子,穿衣服,然后將睡衣認真疊起放到炕頭,而當他小心翼翼準備從炕上爬下來的時候,唐淺猛地撲過去,在他的臉上狠狠咬了一口。莫舒晨一條腿還在炕上,一手捂住臉,一手推著唐淺,”哇“的哭出來。
“白白的,想吃?!碑斈棠虇査秊槭裁匆娉繒r,唐淺眨著眼睛,紅潤的臉上帶著一絲滿足,軟糯的聲音隨著笑意變得清亮,兩個老人聽到后笑彎了腰,唯有莫舒晨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(fā)。
之后的一個月里,這成為了唐淺與莫舒晨的日常。莫舒晨躲過跑過,卻每一次都會讓唐淺得手,后來索性變得主動,洗完臉將雙手捂在臉上,只露出一小塊地方,語氣清清淡淡,“咬吧。”
那是莫舒晨第一次同唐淺說話,在他住到奶奶家的第35天。唐淺放下手中的玉米棒,用手背擦擦嘴,卻在靠近莫舒晨臉的時候向后退了兩步,這樣被捂住的臉,讓她實在沒有食欲。
再后來的日子,莫舒晨漸漸適應了這里的生活,也愿意跟著唐淺出門和小朋友們玩,雖然每次只是遠遠的站著,偶爾小朋友們鬧他,唐淺都會將他護在身后,以至于后來無數(shù)日子里,莫舒晨的記憶里都是唐淺高高大大的背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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