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年,這片荒涼的山塢,沒有亭子,只有叢叢苦竹,伴著苦澀的泉水。
被貶謫的歐陽修來了,一座亭子從崖壁上冒出來了,翼然立于泉上。倒霉的 將酒杯舉起來時,天上便落下了清涼的酒,泉底便釀出了甘冽的酒,溪里便涌流起醇厚的酒。
歐陽修醉了。隨之而醉的是疊疊青山,在雨霧里成了坐臥不安的醉漢。伴之而醉的是矗立的瑯琊榆,在石崖上成了前仰后合的醉漢。緊跟而醉的是彎彎曲曲的古道,在竹林間成了歪歪扭扭的醉漢。
那酒雖然滿含絲絲苦意,同被誣陷被貶謫被抹得滿臉污濁的太守處境一般,溢散著郁悶之氣。但曠達瀟灑的歐陽太守,能屈能伸,寵辱皆忘,卻從酒杯里尋得了歡愉,憑蔚然深秀驅(qū)散了凄苦,懷一腔正氣,面對青山,潑墨揮毫,縱情放歌。
醉翁亭飲著酒長大了,亭前積了許多酒的故事,亭里鐫刻許多酒的詩句。在這酒的世界,悠悠然陶醉的歐陽太守,躺在古道邊打呼嚕。月亮一萬次圓了又缺,桃花一千度謝了春紅,他還沒有醒來。后來醉成了永恒,醉成了一堵石刻。
一切都醉了么?獨留散文在朦朦朧朧的山色中醒著。
甜甜的在讓泉里流著,酸酸的在古梅樹上結著,滋味悠長的在飛檐翹角上挑著。
脆生生的在石壁上站著,綠油油的在石縫里長著,紅彤彤的在風雪里閃耀著。
雖然,倒霉的太守,飲少輒醉,一口氣呼了二十一個“也”字,把一篇醉人的散文采走了,但那篇散文結出了許多種子。
種子發(fā)芽了,在天南海北茁壯地生長,綻放出一朵朵墨色的花。
醉翁亭伴著它的才情,像散文世界胸前的一塊寶石,在線裝書里閃光了。如酒旗野花作伴的酒壺,在導游的小輿圖中醉人了。似一個不知疲倦的旅人,從歐陽修的醉態(tài)中走出來了。
它路過袁宏道的庭院、張岱的書齋,在魯迅的墨池里練練筋骨,在朱自清的稿箋上呼了呼新鮮空氣,把詩意給了郭風,把文采給了何為,把幽谷的美給了新時代的許多散文家和旅游者。
于是,醉翁亭里融合著新生活品嘗不盡的濃酒,醉翁亭里萌生著新時代寫不完的散文。
一山林壑尤美,一谷蔚然深秀,一溪潺潺泉聲,烘托出一片迷人的幻境,映襯著六一居士不凋的才情。
那揮之不散的酒意,那遺落多年的夢影,化成了詩文刻石,依著秀木野芳,伴著晶瑩剔透的讓泉水,汩汩地從昨天流來,又汩汩地向明天流去。
在金發(fā)女郎的笑容里流動,在情侶羞澀的瞳孔里流動,在電吉他和雙條鼓的旋律里流動,在野餐者的啤酒泡沫里流動。
醉了!山寺。古道。鐘聲。
醒了!塔影。夕陽。松風。
“溪深魚肥”,這里是魚的樂園?!皹淞株庺琛保@里是鳥的樂園?!叭酥獜奶赜味鴺贰?,但這里豈止僅僅是歐陽太守的樂園呢?
今天,風流的彩云衫,艷麗的太陽帽,新穎的旅游鞋,在宋代山亭的飛檐下飄動,在明代樓臺的斗拱下閃爍,在清代水榭的穹窿下旋轉(zhuǎn)。
他們在重溫那篇古老的散文,還是在孕育新的詩章呢!
他們不是太守。他們的才情勝過了當年的太守……
來源:滁州日報西澗周刊,作者:王文忠
主辦:滁州市文化和旅游局
初審:賁方舟,復審:劉永江,終審:張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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