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3年的一個冬日,凌晨五時許,中緬邊境的河流上起了漫天大霧。一個偽裝成毒品買家的緝毒警察正在河邊和毒販交易,毒販拎了錢就想渡河走人。
為了拖延時間,年輕的警察急中生智拉住了對方:“不對啊,你這貨有問題。”一邊說 一邊拿出火柴點燃了毒品。在這個關鍵時刻,之前約定好的大部隊終于趕了過來,邊跑邊喊“不許動”。毒販大驚失色,丟下錢就跑了。
年輕的警察在凌晨的霧氣里沖著隊友咆哮:“你們怎么搞的?為什么現(xiàn)在才來?!?/p>
“彩云之南”的罪惡交易
云南省作為我國的南疆地區(qū),國境線漫長且無天然屏障,具備點多、線長、面廣的特殊地理環(huán)境,一直是毒品泛濫、跨國販毒的重災區(qū)。
云南邊陲有個美麗的小城市——保山。這里地處西部邊境,與“金三角”毗鄰,國境線長達170公里。特殊的地理區(qū)位,讓保山成為了毒品流入中國大陸的咽喉要塞,云南省最重要的6條販毒通道有5條途經(jīng)保山,這里也理所當然成為了全國禁毒斗爭的主戰(zhàn)場和最前沿。
這個美麗而危險的地方,正是陳新民多年來同毒販生死相博的主要戰(zhàn)場。
為了打造一支斬除“毒魔”的正義之劍,云南省公安廳在1982年成立了全國第一支專項禁毒隊,年僅25歲的陳新民成為了隊里的一員。
陳新民于1957年7月出生,1982年7月開始參加公安工作,1984年入黨。在長達數(shù)十年的刑警生涯里,他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臥底販毒集團、與毒販周旋上。
陳新民至今對自己第一次臥底的經(jīng)歷記憶猶新。
那時他是個剛?cè)腙牪痪玫你额^青,被線人領著去緬甸山與毒販接頭。第一次看見真毒販的時候,陳新民兩腿有些發(fā)軟,差點連毒販遞過來的煙都掉在了地上,擦火點煙的時候,手抖得連煙都點不著。
但是在進入了“毒品買家”的角色后,他很快調(diào)整了狀態(tài)。在講價的過程中,他盡力保持鎮(zhèn)定,不敢在語氣和神情上露出絲毫破綻,最終定下了3000元的價格。
幾天后,雙方約在河邊交貨。那天天氣寒冷,河邊起了大霧。陳新民給隊友發(fā)出了行動的信號,但是由于大霧彌漫,隊友們看不清信號,只抓到一個來交易的毒販,剩下的那個跑了。
這次不算特別成功的行動成為了陳新民緝毒生涯的起點。
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具備一種與生俱來的與罪犯周旋和打交道的能力,覺得自己天生是干緝毒警察的一塊料。
從此,熱血沸騰的陳新民把青春全部投入到緝毒事業(yè)之中,并逐漸走向成熟,成為最早的一批專業(yè)緝毒警察,用血肉之軀在國境之南筑起了一道阻擋毒品內(nèi)流的堅固防線。
多次破獲大案要案
1989年8月,陳新民率隊偵破了一起特大武裝走私毒品案。
在抓捕現(xiàn)場,當事先埋伏好的警察一擁而上,突然出現(xiàn)在正在交易的毒販面前時,受到驚嚇的毒販試圖拉開一顆手榴彈共歸于盡。千鈞一發(fā)的時刻,陳新民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全撲了上去,一把扭住毒販拿著手榴彈的右手,制服了對方,當場繳獲海洛因4595克,手榴彈1枚,立下了大功。
同年12月,陳新民再次臥底,打入販毒集團內(nèi)部搜集情報。
這一次,販毒集團的頭目對他起了疑心,用上膛的手槍,指著陳新民的腦門對他進行“審查”。他面不改色,沉著、冷靜與毒犯周旋,終于取得了對方的信任,將犯罪團伙帶入了人公安人員早已布置好的伏擊圈。
為了保障隊友的安全,陳新民巧妙地把毒販的武器哄到了自己手中,為伏擊的戰(zhàn)友解除了武裝警告,成功地破獲了“12·6”特大武裝販毒案,繳獲精制毒品21825克,手槍1支,子彈6發(fā),抓獲境外毒犯4名。
1990年底,陳新民再次破獲“11·6”特大武裝走私販毒案,抓獲毒犯2名,繳獲海洛因14135克,“五四”手槍1支,子彈5發(fā),榮立三等功。
因為多次破獲大案要案,屢立奇功,他于1991年被評為“中國十佳杰出民警”。次年7月,公安部授予陳新民“全國公安戰(zhàn)線二級英?!狈Q號。
名氣越來越大的陳新民被不少媒體爭相報道,上了不少雜志封面。這對臥底警察來說其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,因為他的名字引起了中緬邊境各大毒梟的注意。
表彰會過去沒多久,陳新民再次臥底一線。
在1993年的一次臥底偵察中,陳新民差點被前去接頭的毒販認了出來。
當時陳新民正在和自己的線人交代事情,一個毒販背著槍走了進來。
陳新民迅速躲進了洗手間,結(jié)果聽到毒販在外面和線人說:“這個人怎么這么眼熟?!本€人立刻為陳新民打掩護:“這是我兄弟啊,人家剛從緬甸那兒過來,你什么時候見過他?這絕對不可能?!?/p>
陳新民想了想,覺得一直躲在洗手間里很可疑,于是大大方方走了出來,主動和毒販打招呼:“好像我在什么地方見過你,你去過緬甸嗎?”
就這樣,通過先發(fā)制人,陳新民成功和毒販攀談了起來,并順利打消了對方的疑心。
后來案件破獲,這個毒販被緝捕歸案,他這才反應過來:“你不就是宣傳報道的那個緝毒隊陳隊長嗎?我真是瞎了眼!”
榮譽背后的傷痛
多年驚心動魄的緝毒之路,陳新民前后總計參與了近百次的臥底行動,從來沒有失手過。他有時偽裝成農(nóng)夫,有時偽裝成馬販,總能躲過毒販的懷疑和追蹤。
有很多曾經(jīng)與陳新民稱兄道弟的大毒梟都他親手抓獲。
1990年,因為陳新民的成功臥底,警方逮捕了一名30多歲的大毒販,這個人最后被判處死刑。在執(zhí)行死刑的前一天晚上,他提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要求,那就是要再見陳新民一次。
好多人都勸陳新民別去,說人是你抓的,去了也是罵你。但是陳新民說自己不怕,人之將死,總得滿足他最后的要求。
于是,他拿著酒和肉進了看守所,見到毒販以后,把東西一放,說道:“既然我把你抓了,今天你邀請我來,那我也來送送你。”
毒販見到陳新民,先是破口大罵他騙了自己,害了自己。
陳新民沒有生氣,只是反駁道:“我們倆有冤嗎?有仇嗎?是你自己找的,還是我害你?販毒合法嗎?你為什么要去販毒?你的這些毒品流到社會上,要禍害多少人?”
毒販低下了頭,過了許久才開口委托陳新民轉(zhuǎn)告自己的兒子好好地學習,好好做人,不要做違法的事兒。
被押到刑場的時候,陳新民也陪著他去了。那個毒販突然他回過頭叫了一聲:“陳隊長,你多保重,我先走一步”
陳新民的眼淚立刻流了下來,那一刻,他意識到這個罪大惡極的人內(nèi)心深處還是存有一絲善念的。
因為抓獲的毒販太多,陳新民被人譽為“現(xiàn)代的楊子榮”,甚至有傳聞有毒梟出200萬要他的人頭。隨著認識他的人越來越多,臥底行動變得越來越困難,家人的安全也受到了影響。
在1998年大年初二“萬家燈火平安夜”的晚會現(xiàn)場,陳新民和我國著名歌唱家關牧村一起合作了一部音樂劇——《英雄歸來》。
當劇里上演警察因為家人安全無法與親生女兒相認的一幕時,臺下的緝毒英雄都流下了眼淚。
雖然陳新民抓住的很多毒販都被槍斃了,但是犯罪團伙的其他成員和罪犯家屬都對他恨之入骨。這么多年來,他的家人受到的威脅、恐嚇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也正因如此,陳新民從來不敢?guī)е拮雍团畠荷辖?,一家人從來沒有逛過公園和商場。
無法下手的毒販為了報仇,將目標轉(zhuǎn)移到了陳新民姐姐的兒子身上。
在陳新民年僅13歲的外甥剛上初一的時候,販毒分子綁架了他,強行注射毒品,并引導他上了吸毒之路。
這個孩子從此沉淪毒海多年,反反復復嘗試戒斷都沒有成功。陳新民的姐姐為此恨上了弟弟的工作。親人因為自己的緝毒工作淪為毒品受害者,這件事成為了陳新民心頭永遠的痛。
剛正不啊 奉獻一生
1995年,陳新民升任保山施甸縣公安局副局長,主管緝毒工作。
隨著職務的變動,手中的權(quán)力變大了,送禮求情的人自然也多了。1995年8月,施甸縣緝毒隊破獲了一起倒賣醋酸酐制毒劑案,總共抓獲了5名罪犯。
其中四人被判處有期徒刑,剩下的那個犯罪嫌疑人因為立功表現(xiàn),被從輕處罰,法院判決其退出7萬元贓款。
這名罪犯為了逃避處罰,拿了24000元贓款到陳新民的家中,將5000元送給陳新民,請求公安機關不要再追繳其余的贓款,被陳新民嚴辭拒絕。
陳新民后擔任云南省公安廳緝毒處副處長,省公安廳禁毒局副局長。
在此期間,他充分發(fā)揮多年積累的經(jīng)驗,投身于一線掃毒專項行動,指揮和參與了一系列重大販毒案件的偵破,成功端掉了一批活躍在我國邊境線附近的販毒組織,多次受到國家禁毒委和公安部的表彰獎勵。
2007年,陳新民受邀做客央視新聞會客廳欄目。
主持人問他,最想對新加入警隊的年輕警察說什么。
陳新民回答了兩點:一是要加強偵查方面的學習和體能素質(zhì)的鍛煉,提高心理素質(zhì)和應變能力,二是一定要把弟兄們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,切忌用犧牲換功勛,這是他大半生游走在生死一線換來的珍貴經(jīng)驗。
從一線退下來后,陳新民的工作重心轉(zhuǎn)向了禁毒宣傳和毒品預防教育工作。
他積極組織聯(lián)絡教育、共青團、婦聯(lián)、文化等多個部門,深入基層農(nóng)村組織、中小學校園和公共娛樂場所,開展禁毒宣傳工作。
此外,在每年“6·26”、“10·26”等禁毒日,集中開展“學生防范新型毒品暑期宣傳行動”、“禁毒電影進萬家”等大型集體教育活動,借此增加人民群眾的防毒意識,提高同毒品犯罪作斗爭的積極性。
陳新民特別重視中、小學生禁毒宣傳工作。在他的倡導和努力下,云南省設立了近兩千所“毒品預防教育示范學?!焙痛罅俊岸酒奉A防教育示范點”。
2019年10月1日,新中國成立七十周年慶祝大會在天安門廣場舉行。陳新民作為“中國十大杰出青年”獲得者代表,受邀到北京參加國慶觀禮。
在大會上,陳新民接受了記者的采訪,他表示退休后仍被團組織掛念,感到非常激動。
為了用最好的面貌來迎接新中國成立70周年,陳新民特地將自己許久未穿的制服找了出來。他身上佩戴的一枚枚勛章,是在云南緝毒前線奮戰(zhàn)數(shù)十載的最好記錄。
參考資料
[1]胡玥.陳新民:彩云之南的現(xiàn)代“楊子榮”.人民公安.2011(12)
[2]陳新民:我的一百次臥底緝毒.央視國際.2007.6.25
[3]緝毒禁毒勇先鋒.云南警官學院官網(wǎng).2018.10.12
[4]讓青春與祖國同奮進、共成長.中國青年報.2019.10.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