復(fù)活節(jié)起義是愛爾蘭在1916年復(fù)活節(jié)周當時發(fā)生的一場武裝暴動。1916年四月由愛爾蘭共和派發(fā)起行動,目的是結(jié)束英國在愛爾蘭的統(tǒng)治,建立一個獨立的愛爾蘭共和國。這是自愛爾蘭1798年起義以來最重大的起義,也是愛爾蘭革命時期的第一次武裝行動。
作者以一個普通都柏林人和作者的身份,記敘了起義中的所見所聞:戰(zhàn)亂時期劫匪搶劫糖果店,市民階級的盲目蒙昧,革命時節(jié)謠言的肆虐,以及資產(chǎn)階級甚至貧民對志愿軍的謾罵攻擊。
No.
01.
都柏林的暴動
書籍作者 : 詹姆斯·斯蒂芬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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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開始和拿著左輪手槍的人說話。他也就是個男孩,絕對不會超過20歲,身材不高,有著緊密卷曲起來的紅發(fā)和一雙藍眼睛——一個看起來不錯的小伙子。他寬邊帽的帶子已經(jīng)松散在了一邊,除非他用牙齒咬住,否則會一直拍打著他的下巴。他的臉被曬得很黑,被灰塵和汗水弄得有些臟。
在我看來,這個年輕人并不是按照自己主觀思維而采取的行動。他是為了那個先前被灌入腦中的信念在忙碌——大概被灌輸了有幾天或者幾個星期之久。那他的思緒——去哪了?至少沒有和他的身體在一起。他的眼睛不斷地在搜尋著,尋找著某個空間。眼神匆匆掃過云彩,掃過街景,尋找那些不會妨礙他的東西,讓他的思緒暫時從眼前的緊迫和嚴酷局面上飄開……
我剛開始說話的時候,他還看著我,但我知道有那么幾秒鐘他并沒有真的看著我。
我說:“這些都是什么意思,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?”
他回答得足夠鎮(zhèn)定,但眼神卻依舊飄忽渾濁。
“我們占領(lǐng)了這座城市,并且做好了隨時應(yīng)對軍方攻擊的準備。那些人,”他指的是聚集在公園后面的那些男人、女人和孩子,“他們不會離開。我們占領(lǐng)了郵局、鐵路和城堡。我們占領(lǐng)了整座城市。一切都是我們的?!保ㄓ袔讉€男人還有兩個女人跑到我身后來聽這對話)。
“今天早上” 他說,“警察突襲了我們。其中
一個沖向我奪走了我的手槍。我開火了,不過沒打著。我擊中了一個……”
“你話太多了?!庇腥藢δ莻€年輕人說。
我轉(zhuǎn)身走開幾步,向后瞥見他在我身后盯著什么看。不過我知道他并沒有在看我,他是在看著這片混亂和血腥,還有那些跑向他又跑開的人們——這是一個運轉(zhuǎn)中的世界,而他卻驚訝地站在其中。和他在一起的男人都沒吭聲,他們的歲數(shù)都要大一些。其中一個身材不高但是很結(jié)實,留著很多白色的胡子。他很鎮(zhèn)定,完全沒有在留意那天空,或者那某個空間。
他看到一個穿著橡膠衣服的男人將手放在了路障中的一輛摩托車上,立刻對他喊道:
“別碰!”
那個騎手并未立即放手,白胡子男人雙手握著槍大步徑直跑向他,直到兩人身體相觸。相比騎手,白胡子男人比較矮,他向上盯著騎手的臉,大聲吼起來:“你聾了嗎,你聾了嗎?退后!”在堅定的、如同鋒利刺刀般的冷酷眼神下,那名騎手離開了。
又有一輛摩托從綠地公園靠近艾利廣場的轉(zhuǎn)角駛來,搖搖晃晃地出現(xiàn)在了路障那邊。已經(jīng)回到大門那的三個人喊道:“停車!”但那名騎手試探性地轉(zhuǎn)了下車輪。更多呼喊聲傳來,那三個男人便向他跑了過去?!鞍衍囬_到路障那去?!庇腥嗣畹馈D莻€騎手又把車輪轉(zhuǎn)得遠了一點,準備離開。突然其中一個人用槍戳了下車輪,輪胎被戳爆了。他們議論了一番,然后就有人喊道:
“就用輪轂開,快點?!?/p>
說話的人語氣很兇。騎手慢慢地把車開向設(shè)好的路障那,停在了那里。
我在城里走了一個小時,到處都能看見一撮一撮小聲說話的陌生人群。我意識到我所聽到的事情是真實的——這座城市已經(jīng)陷入了暴動。承諾了這么久,威脅了這么久,現(xiàn)在真的來了。
我在公園看到的場景,別人在其它地方也看到了——同樣墨綠衣著全副武裝的人拿著槍、刺刀和彈藥帶,同樣沉默的行動。
警察從街上消失了,我一個都沒看見,這種情況已經(jīng)持續(xù)好多天了。聽說有警察今早早些時候遭到了槍擊,一位警官在波多貝羅橋上被擊斃,許多士兵被殺了,還有很多市民也死了。
我在戰(zhàn)爭的流言中走著,死亡彌漫在周圍的空氣中。槍聲不斷地在各個方向噼噼啪啪地響起,有時只有一聲槍響,緊接著是一連串的槍聲伴隨著一聲短促的爆炸,然后是鞭子一樣的噼啪聲和回音。短暫的寂靜過后,槍聲又會再次響起。關(guān)于很多地方——橋梁、公共場所、火車站、政府部門已經(jīng)被占領(lǐng)的流言不斷,并且沒有人否認。我遇到了少數(shù)幾個我認識的人,P.H.,T.M.。他們說:“哦!”,然后緊盯著我,好像想在我身上搜尋出什么信息。不過街上并沒有很多人。更多的人都去過銀行假日了,他們對此并不知情。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不會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,直到他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必須從金斯敦、達爾基、霍斯,或是其它什么地方走路回家。
我回到了辦公室,決定關(guān)門一天。當我進來時,人們都松了一口氣,而當我命令敲鐘的時候,他們就更是松了口氣。只有很少幾個人在那,很快也就被叫走了。外面的大門都鎖上了,而房門,我讓值班的人待到晚上。我們是最后一個開著的公共機構(gòu),所有其它的機構(gòu)在幾個小時之前就都關(guān)閉了。
我上樓坐了下來,但是屁股還沒沾上椅子,就又站了起來開始在房間踱步,來來回回,來來回回,驚訝、期待、焦急。我耳朵聽著槍聲,思緒卻中途從槍聲飄走開始推斷思考,一個想法沒想完,下一個想法又冒出來了,我強迫自己坐下來練習(xí)五線譜功課,卻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又開始在地板上走來走去了。各種想法在我腦中炸開,就好像他們從一個隱蔽的炮臺那沖著我開火一樣。五點的時候,我離開了,遇到P小姐,她聽到的傳言正好和我搜集到的吻合。她很關(guān)注這事,卻也帶著很強的幽默感看待。和她分開后,我又碰到了Cy——,我們一起去了綠地公園。途中,槍聲越來越清晰;但當我們到達公園的時候,它又消失了。
我們站在謝爾本酒店樓下,看著路障,望進公園里面,卻什么也看不到。一個志愿軍都沒有,整座公園看起來像個荒原,只能看見樹和其間綠色的草皮。就在這時,一名男子踏上了人行道,并直接走向路障。他停下腳步,握住了在中間的一輛貨車的車軸。
在那一瞬間,公園突然恢復(fù)了生機和聲響,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武裝人員出現(xiàn)在欄桿那,全部沖那個男人喊著:“放開那輛貨車!放手離開!現(xiàn)在就放手!”也就是喊聲而已,那個人并沒有放手。他手中握著車軸停在那,看向嘈雜的欄桿處,然后非常緩慢地開始將貨車拉出路障。喊聲又沖著他響了起來,聲音又大又兇,但他并未在意。
“那輛貨車是他的?!蔽遗赃叺囊粋€聲音說道。當這個男人緩慢地將他的貨車拉到人行道上時,死一般的寂靜籠罩在人們周圍,接著是連續(xù)三聲槍響。這個距離是不會打偏的,很明顯他們是想嚇唬他。
他放下車軸,并不是要離開,而是走向了那群志愿軍?!八胁??!?,身后另一個聲音傳出。這個男人徑直走向志愿軍,他們差不多有十個人,站在欄桿后面排成一排。他走得很慢,身體微微前傾,舉起的一只手一根指頭伸了出來,仿佛準備要做一個演講。十把槍正瞄準著他,一個聲音重復(fù)著:
“去把貨車放回去,不然你就得死。在我數(shù)到四之前:一、二、三、四——”
一槍打向了他,在抽動了兩下之后,這個男人滑了下去倒在了地上。